【与生俱来】
“就像拔掉浴缸的塞子,脑袋里空空如也,成了空壳。
周遭的现实世界如电影场景淡出一样渐渐消失,我孤身一人深入字里行间。我比什么都喜欢这一感觉。”
这些话不是我说的,但这些文字却像生在自己内心一样贴切。
似乎从一开始就呆在那里,未曾离开。
迷村上的时候,我还年轻着,22岁生日,收到一套村上的全集,很是欢喜。
《海边的卡夫卡》是02年之后出来的。翻看,像在不经意间开启了一扇感觉异样的门,异样是因为它与自己完全没有疏离感,奇妙地融入和贴切,无比地。
【叫乌鸦的少年】
尽管小森阳一写了一本书《村上春树论——精读<海边的卡夫卡>》,让我着实有些惊叹怎么可以有人这样读一本书,我甚至怀疑村上写书的时候,脑子里是故事与背景环境的契合,也有贯通全书的“隐喻”,但一定不会有那么庞杂深刻的东西做背景。如果照小森阳一那样分析,那村上写每一句应该都亦步亦趋缩手缩脚,不累死才怪。
上中学的时候,语文一直学得轻松,也学得好。但是回想起来,以前在课堂上听老师分析课文,或自己在做阅读理解的时候,总是在心底里敲着架子鼓怀疑,人家作者有没有想那么复杂?人家写这句话这个词有没有那么深刻到骨髓的含义啊?
自问自答的内心世界。
“日本古来视乌鸦为灵鸟,以其叫声占卜吉凶。现在也受到保护,无人捕杀,尽管为其聒噪声所困扰。在这个意义上,可以说乌鸦是一种悖谬的绝妙象征。卡夫卡者,乌鸦也,我想这应该是《海边的卡夫卡》的第一层隐喻(metaphor)。”——翻译家林少华在前言如是说。
书中,主人公卡夫卡一直可以与精神世界里那个“叫乌鸦的少年”对话,其实,他就是他。正如我们每个人内心,都有一个可以对话的自己。
所以,其实,每个人成长过程中,都有一个“叫乌鸦的少年”与自己如影随形。
【世间万物无一不是隐喻——歌德】
双线是村上作品的惯常手笔。《海边的卡夫卡》依旧如此。
奇偶结构。奇数章节是十五岁离家出走少年“我”的离奇经历。偶数章节是“脑袋报销了”的中田的故事。两条线一致的地方渐渐趋近,各种各样的事物开始迅速朝同一处集结,并未在同一章节纠合,但却在两条线的故事背后统一终了。
村上说希望读者能以“田村卡夫卡君是我自身也是您自身”的眼睛观看世界,的确,在这个充满隐喻的故事里,十五岁少年孤立无援地纵深跃入波涛汹涌的成人世界,为了逃避父亲如“俄狄浦斯王”的命运一般的诅咒。成人的世界里有吞噬他的力量,却也有从荆棘丛中伸出手来帮助他的力量。“他被冲往世界的尽头。又以自身力量返回。返回之际他已不再是他,他已进入下一阶段。”
也许,每个人读完这本书,就像田村卡夫卡走入那片森林深处,“我把脚踏入森林的核心。我是空幻的人,我是吞噬实体的空白。正因如此,那里已没有值得我怕的东西,全然没有。”等我们折返时,已能够主动坦然地面对充满隐喻的人生。
书中若干处出现“活灵”的说法。很多日本文学都不可避及地受到《源氏物语》的影响。平安时代,人在某种场合是可以生而化灵在空间游移并实现自己心愿的。受某些“不可抗力”的影响,看《阿修罗城之瞳》《阴阳师》,均能深切体会那个时代人们对于内心力量的理解。
【侧耳倾听】
中文译版的封面,是蔚蓝的海边,一个白色镂空的背影,是海边的卡夫卡,也是每一个窥视自己内心世界与成长历程的自己。
看这本的书的大部分时间,我坐在小姑家后门的树下,抬头便能看到绿绿的田野,侧耳倾听,虫鸣悠扬。
“铁路沿海边穿行了一会儿,进入内陆。有郁郁葱葱的高高的玉米田,有葡萄架,有斜坡上种植的蜜橘。灌溉用的水池触目皆是,反射着早晨的阳光。弯弯曲曲流过平地的河水显得清凉凉的,空地上长满夏日的青草。狗站在铁路旁看电车通过。眼望如此风景的时间里,我的心重新充满温馨平和的情思。不要紧的——我深吸一口气,这样自言自语。只能这样前进了。”